“我是凭借不为他人所知的那部分自己而活着。”——彼得·汉德克
今夜,李云迪的段子漫天飞。今夜我们都不是李云迪,也不是他的家人朋友,所以我们可以哈哈大笑。
但是我顶风发了一条朋友圈:不转发李云迪相关段子,是一个文明人最基本的体面。
我们可以批评李云迪,违法就是违法,公众人物违法当然应该接受批评。
我们可以唾骂李云迪,假如我们是卫道士,或者说我们对名人的私德格外在乎。
然而当我们拿李云迪编段子的时候,或者拿其他出丑、犯错乃至违法犯罪的名人编段子的时候,我们不是在批评哪个人物,也不是在捍卫哪种价值,而是在狂欢。纯粹的狂欢,恶意的狂欢,没有底线也没有边界的狂欢。
许多人并不在乎李云迪嫖娼到底伤害了谁或者伤害了什么,他们关心只是又一个名人陷落了。此时此刻,李云迪是弹钢琴的还是拉小提琴的根本不重要。如果他是拉小提琴的,只需要把段子里的钢琴改成小提琴就是了。
他们就像一两岁的孩子一样,单纯为一些东西的打碎而开心,至于打碎的是什么,又意味着什么,他们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。
我当然不是为李云迪辩护。坦白说我不认识他,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名人,弹钢琴的。但我既不了解他的来历、风评,也无法对他的钢琴水平做出评价。我不是他的粉丝,甚至是个音乐盲。但我是一个人,我把自己当成一个人,也把李云迪当成一个人。我和李云迪的关系仅限于,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共同体。这个共同体的规则与潜规则,对我很重要。
拿其他国家、其他时代对名人的要求来为李云迪遮掩,大可不必。我们不生活在其他国家、其他时代,而生活在此时此地此景之中,我们只属于这个共同体,这个共同体有它对名人的要求。这是每一个名人应该做好的准备。
但是我们不该拿李云迪编段子,更不该拿性取向话题开玩笑。当我们这么做的时候,我们不光是在糟蹋李云迪,还是在糟蹋与李云迪有关的一切无辜的人和事物,最终是在糟蹋我们自己。
李云迪嫖娼了,这是事实,但因此就要把他变成一个标签、一个符号、一个笑话吗?如果我们把李云迪变成笑话,是不是他的所有合作者、所有听众与粉丝都成了笑话?是不是他曾经享受的舞台,采访过他的媒体,都成了笑话?
每一个名人变成段子的过程,都会毁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。
《脱口秀大会》第五季有句口号,人人都能说5分钟脱口秀。从小到大作为语言类节目热爱者,我也喜欢脱口秀。但我发现,一个社会如果变得彻彻底底脱口秀化,把任何事都变成段子来消费,那是非常可悲甚至可怕的。
每一个名人的倒掉,都会变成一场段子与棒子齐飞的狂欢。我们的舆论场已经变成斗兽场了吗?我们就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样,一听到铃铛响,便忍不住流哈喇子。
韩炳哲说,一个社会如果没有尊重,没有保持距离的激情,那它将变成一个丑闻社会。生活在一个丑闻社会,没有人能得到体面。后果便如汉娜·阿伦特所说,“人们只会将世界打得粉碎,以至于到最后只剩下—件事——纯粹的黑。”
聪明的你,一定知道,我关心的不是李云迪。